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房里景澈艰难地站起了身子,目送他高大的身影在门上投下一道空落落的黑影,风晃了一晃便不见了。她撑着膝盖一步一顿走出去,似乎这简单的步伐也需要耗费她巨大的力气。
推开门时,外头的风莫名特别大,穿堂袭卷裹着细沙扑面而来,钻入她空荡荡的裤管和衣襟,整个人瘦的好像随时都会被风吹倒。
“去哪?”也修从侧院走进来,扶住她的身子。
“他在哪?”
“将近月半,他去祭祠了。”
她点点头,什么也不说便越过也修往祭祠走去。
这一段距离说长不长,百里风间在风里眨了个眼便到了,而说短却也漫长,景澈走了很久,像是一个苍老孱弱女人,脚步蹒跚,她从红衣走回到景澈,用的是四年时间。
也修在她身后亦步亦停地跟着,一直保持几步之隔。
直到站在祭祠开阔的青石阶下,景澈透过灰蒙蒙的天,望见风掀起庙宇瓦檐上的惨白魂幡,猎猎作响,夹杂冷冽寒气直钻人脖子根。
“若是没有找到别的出口,恐怕就要强行闯出去了。”脚步迈过祭祠入口铺着的白玉地砖,渊及的声音低沉而威严。
“我在一阳谷中,没有找到过别的出口,”百里风间迎着风负手而立,石阶上正好走过扛着青铜鼎的几个人,原先被挡住的视线渐渐开朗,“若是强闯的话…”
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却低下去,渊及狐疑地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,青石台阶下站着一个单衣少女,漆黑长发鼓在风中,恍惚有一种遥远而不可逼视的美丽。
很多年过后,景澈淡忘了过去的许多事情,爱之入命亦或恨之入骨的事情,时光过去太久也都抚平激流。唯独这一幕,在她的记忆中历久弥新。他和她隔着一道并不长的台阶,目光穿越稀疏人群望到彼此,然而在景澈的感觉里,她是在眺望一条汹涌大河的彼岸,此间雾气弥漫,他们遥遥相隔,浪声滔天,终是无人摆渡。
百里风间的脸庞在风里模糊,她看到威严的神像在他身后高高矗立,其实他看上去,更像一尊浊世的神,以她凡人之手,连衣裾的带过风都无法握紧,那么遥不可及。
她想起很多年前也有过这样的场景,彼时还是少女的她站在人群中眺望高高在上的他时,那时他心中的念头竟然就是往后的一个预言。
——她非凡人,他也不是神,可他依然在她的故事里越走越远。
“师父。”她先开口,声音不重,才出口便被风扰得有些飘渺。
而百里风间仍然听得透彻。八年了,无数次午夜梦回的时候,他都会怀念过往阿澈种种唤他师父的姿态,如今少女的声音第一次真实地响在他耳畔,他却听出了没有情绪的淡漠。
从容如他,这时候也不知该进该退,喉中有些艰涩,想出声唤她却欲言又止。曾经是他亲口对红衣说,若阿澈成为她那样的人,他会一剑送她干净。可当红衣真的是阿澈,他却无法像说时那般云淡风轻,一剑杀她?他做不到,否则也不会千方百计救活她。
更令所有人都未想到的是,下一秒这个单衣女子双腿一屈,朝着石阶上无动于衷的百里风间下跪。
他蜷紧的手指有点抖,她的这种疏离让竟然让他感到害怕。因为甚至当年拜师时,都是他逼着她跪下,她敷衍了事地草草磕三下头算是完事,也不曾同如今一样三跪九拜。
她身体匍匐于地,额头郑重叩石阶三下,再抬首时额角已经一圈猩红。她抿着嘴任由长发被风撩起,不肯停歇地鼓在空气里,抽在脸上像是鞭子拂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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