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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器重,选择吊儿郎当的曹耕心来担任密报可以直达御书房的窑务督造官,让宋煜章搬出落魄山,又都算是一种示好。所以年轻宗主落座后这句开门见山的调侃,让老郎中察觉到一丝杀机四伏的迹象:难道是打算与大骊秋后算账?
说实话,如果不是职责所在,老郎中很不愿意来与这个年轻人打交道,他身世履历太过复杂,行事风格太过谨慎。老郎中这么多年来,经常时不时就翻阅礼部密档,当作一碟佐酒菜,想要从陈平安的发迹过程当中找出个“理所当然”。可无论是陈平安在家乡当窑工学徒的那段惨淡岁月,还是后来在书简湖担任账房先生,老郎中都只看出了“失魂落魄”一语。可仿佛每次书页翻篇,陈平安就会悄无声息地再登高处。换成一般的年轻人,诸多位于山低处的陈年恩怨,意气风发时早就干脆利落解决了,结果这位年轻山主就这么一直余着,年复一年,偏不去动。
如今一座北岳地界的山头,与大骊宋氏的龙兴之地,按照山上仙家的说法,其实才隔了几步远,就在皇帝陛下的眼皮子底下悄然提升为宗门,而且竟然绕过了大骊王朝,合乎文庙礼仪,却不合乎情理。就像那鸡毛蒜皮一大堆的市井村野,一个忍气吞声了大半辈子的憨厚汉子突然有一天买了壶好酒,默然无语,痛饮一顿,满身酒气,夜间提刀而出。劣绅豪横和纨绔子弟鱼肉乡里还能让旁人提防,可一个老实人的暴起杀人如何预料?
桌上无茶也无酒,反正陈平安也是客人。
柳清风笑道:“如果真是我捉刀代笔,除去开篇几千字,一字不改,全部保留,其余都要大改。江湖偶遇,大说其艳,仿骸骨滩壁画城的丹青手笔,再仿云窟福地神山,配以彩画美人十二幅。山上奇缘怪境多写曲折,浓墨重彩,着重一个‘仙’字。与人厮杀,写其杀伐果决,绝不拖泥带水,侧重一个‘狠’字。置身官场,夸其老到城府,为人处世滴水不漏,突显一个‘稳’字。”
“闲暇时,逢山遇水,得见隐逸高人,与三教名士袖手清谈,谈精诚,论道法,说禅机,无非一个‘逸’字。教人只觉得虚蹈高处,群山为地,白云在脚,飞鸟在肩,看似缥缈,实则虚无。文字简处,直截了当,占尽便宜;文字繁处,出尘隐逸,却是绣枕头。行文宗旨,归根结底,不过是一个‘穷怕了’的人之常情,以及通篇所写所说、所作所为的‘买卖’二字。得钱时,为利,为务实,为境界登高,为有朝一日的‘我即道理’;亏钱时,为名,为养望,为积攒阴德,为赚取美人心。”
“找到俱芦洲的琼林宗,九一分账,甚至我可以不要一枚铜钱,只求所有的仙家渡口之外,山下每一处的市井书铺都要有几本山水游记的……上册?上册撰写此人之心机幽微,深不见底,书中有那十数处细节值得有心人推敲,能让好事者咀嚼。君子伪君子,模棱两可间。下册大写其行事光明,胸襟磊落,在乱局当中潜入蛮荒天下军帐,结识诸多王座大妖,仅凭一己之力玩弄人心,如鱼得水,一心为浩然,立下不朽功。”
听到这里,陈平安笑道:“游记有无下册的关键,只看此人能否安然脱困,返乡开宗立派了。”
所幸这些都是棋局上的复盘,所幸柳清风不是那个写书人。一个只会袖手谈心性的读书人根本折腾不起浪,妙笔生,著作等身,可能都敌不过一首童谣,就天翻地覆了。但是每一个能够在官场站稳脚跟的读书人,尤其是这个人还能平步青云,那就别轻易招惹。
柳清风笑了起来,说道:“陈公子有没有想过,其实我也很忌惮你?”
陈平安不置可否,问道:“我很清楚柳先生的品行,不是那种会担心能否赢得身前身后名的人。那么,是在担心无法‘了却君王事’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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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本章完)